喬水之囚

20181109

         今日在公車上，見到與你形神相似的高中少年，不禁眼淚盈眶。除了傷懷，或許也帶了幾分喜悅。畢竟在戀慕之情外，我對你有著真摯的友誼。我常想若是再遇到你，我會有什麼心緒及神情？是故作鎮定卻淚潮生湧的雙眼？或是用顫抖的嗓音輕聲呼喚，隨即錯身離去？還是相逢無一言的遠望，置身在嘈雜的人群？

         我當然知道那少年不可能是你，即使舊日已遠、記憶淡去，我仍留有你年少的樣貌:黑髮、黑框眼鏡、笑時，皮膚如游魚擺尾的紋路。那高中少年當然不可能是你，而你也已非我回憶裡的少年。

         還記得十八歲時，我們的電影、展覽、博物館、書店以及聖誕節的夕陽。夕陽落在遠方高樓的地平線，比起世間所有的聖誕節燈飾更圓、更亮，發著橘紅且溫柔的光。我說:「夕陽真美啊!」你只答我:「喔」。那時，我心裡想著這個男生真不浪漫，難怪沒有女朋友。可是，十八歲的我，又怎麼能明白？就是因為他沒有「女朋友」，才能陪我共度許多美好的時光。

         似乎在回程的路上，你問了我:「以後我交了女朋友，你該怎麼辦？」除卻「不知道」，十八歲的我實在想不到更好的回答。在日後與你分離的時間裡，我終於體會「日升月落、四季遞嬗」，即使萬事流轉、人情起落，「該過的日子」仍是得好好地「過」。是的，雖然身邊不再有你，我仍然能好好地生活……

         然而，你就是在少女時期，我心上硬烙下的疤，是我決然的舉止所致。此後，無論我愛上多少人？為誰流下眼淚？那道疤痕依然會在那裡，隨著年歲，與我一同長皺紋。

         十八歲後的七年，遺憾地是我的心裡只住過你，沒有別人。連想寫個傷情小札，也是「你」這個老掉牙的題材。我努力嘗試過，卻無能為力。雖然出現過幾個對我有興趣的男生，但是我明白，他們只是看著我的「型」，諸如：黑色長直髮、柳眉、鳳眼，一副古典婉約的樣貌。雖然那也的確是我，卻始終沒有你的觀察來得精確：「聰明，腦袋卻很怪」！怪就怪在，你早已洞悉我當年仍不自知的寂寞；怪就怪在，即便我自詡是個浪漫的人，面對萌生的愛意，竟是理智地近乎禁慾。就在我逐漸成長為通曉人情的大人時，一切都來不及了。只能把醒悟寄託在未來。

         綠燈了，公車繼續往前駛去，車內的乘客如鐘擺般晃蕩了一陣。我的專注無處可去，佇在那位高中少年身上，停在伴隨著回憶的想像。心緒雜亂、情思翻湧，公車的乘客來來去去、下車鈴響了又止……「如果你也在這裡，就好」……